斩断色情业巨头伸向孩子的黑手

全球规模较大的一家色情网站上充斥着孩子为主角的色情视频。这一网站的恶行被媒体曝光后，有律师针对该网站提起集团诉讼，这家公司会受到应有的惩罚

□ 俞飞

前不久，支付巨头维萨（VISA）和万事达表示，暂停与“头脑怪人”（MindGeek）公司广告部合作。

“头脑怪人”是一家总部位于卢森堡的私人控股公司，它旗下的网站Pornhub是全球规模最大的色情网站之一。此前，两支付巨头均因涉嫌为儿童色情提供便利而卷入法律风波。

时间倒退至一年半前，彼时《金融时报》的一篇调查报道挖出“头脑怪人”秘辛，全球舆论一时沸腾。

而今，当律师代表受害者提起集团诉讼后，美国法官可能作出天价赔偿判决。可以说，这家公司的麻烦势必如雪球般越滚越大。

被Pornhub毁掉的孩子

2020年12月4日，《纽约时报》发表专栏作家纪思道（Nicholas Kristof）《被Pornhub毁掉的孩子》一文。文章一出，随即引发国际舆论关注。

“Pornhub充斥着强奸视频……每次搜索不满18岁或14岁女孩都能得到超过10万条视频结果。大多数内容并非性侵儿童，但仍然有太多的确实是性侵儿童。”纪思道点中Pornhub的死穴。

文章举出多个真实案例。美国佛罗里达州的一名15岁女孩失踪后，心碎的母亲居然在Pornhub上的58个色情视频中发现爱女。一名美国加尼福尼亚州14岁女孩遭性侵视频被发到Pornhub上，报告警方的并非公司，而是女孩的同学。最终，罪犯锒铛入狱，Pornhub却逍遥法外。

Pornhub允许网民上传视频，在其每年发布的680万条新视频中，虐待儿童和非自愿的暴力视频比比皆是。而且，这家网站允许直接下载视频，哪怕受害者发现视频后马上要求网站删除，也往往为时已晚。

“对我来说，Pornhub就是人贩子！你输入年轻亚洲人，可能就会找到我。”一个名叫卡莉的孩子被美国家庭收养后，遭到无情贩卖。她9岁就被迫出现在Pornhub上的色情视频中。

“我还是在被‘贩卖’，哪怕已经离开那种生活5年之久了。”卡莉23岁那年希望成为一名律师，但可怕的视频带来的阴影仍然挥之不去，“永远无法摆脱，就算到了40岁，有8个孩子，人们还会看着我……”

“Pornhub从我的痛苦和煎熬中牟利。”一位名叫泰勒的美国受害者控诉，自己14岁时被男友秘密录制性视频，之后这段视频被上传到了网站上，“第二天当我走进学校，所有人都边刷手机边看我，他们都在笑。”

因为耻辱和创伤，泰勒两次自杀未遂。“我太傻了，从未想过性视频会被前男友分享到网上。对于十几岁的孩子来说，这只是一件小事，但它变成那么大的事情，真是太疯狂了。一个小小的错误就可能改变整个人生！”

纪思道讽刺道：“无法解释为何Pornhub投诉数量这么低。或许是因为用户已经习以为常，懒得举报。半小时就能在Pornhub上发现几百个明显有儿童性虐待的视频。Pornhub播放列表标题包括——不满18岁、最佳男童收藏和未成年。”

“这也是幸存者不断面对的问题：一场性侵最终会结束，但Pornhub却会让这场折磨没有尽头。”纪思道指出，“为什么搜索引擎、银行或者信用卡公司要支持一个靠性侵儿童挣钱的公司。我们应该站出来，反对那些有组织地剥削儿童的公司。”

媒体挖出幕后主人

丑闻曝光后，舆论压力排山倒海而来，全球210万人签名请愿关闭Pornhub网站。一时间，原本负责审计的会计师事务所与Pornhub断绝联系，美国和加拿大议员均要求调查这家网站，信用卡公司亦停止了与其的合作。

Pornhub随即宣布停止所有未经审核的上传，只允许来自认证用户的内容，并删除未经认证用户1000万条视频。据称，这些视频的数量占网站内容总量三分之二。对此，有人说：“我认为Pornhub有道德义务，应该做得更多。”紧接着，网站员工纷纷爆料，称存在审查人手严重不足、审查标准异常宽松等问题。

在Pornhub上，色情内容无处不在，但它的主人却不见踪影。Pornhub网站深陷风波，然而其母公司“头脑怪人”却几乎没有受到任何审查或问责。

“Pornhub是这个星球上访问量最大的成人网站，这就是我们向客户宣传的内容。”一名网站前员工说，“这就是为什么‘头脑怪人’是业内最强大的公司。它拥有这些免费网站，拥有所有流量，而且不需要依赖其他人，这家公司的所有者赚的钱比业内其他人都多。”

“头脑怪人”鼓励用户大量上传视频，获得足够流量和用户，再批量收购竞争对手，解决内容供应和版权纠纷，最后通过免费广告和付费会员盈利。2015年，公司营收达到4.65亿美元，却宣称亏损4700万美元。2020年，通过广告销售、联属网络营销和高级订阅，公司收入高达5亿美元。

在《金融时报》记者的报道中，“头脑怪人”的发展史昭然若揭。

德国人泰曼创立马文（Manwin）公司，依靠专门帮成人网站投放广告的软件，赚到第一桶金。之后，靠着贷款来的3亿多美元资金，马文一口气收购多家成人网站。

这3亿多美元的125位贷款人——包括美国商业银行摩根大通和美国康奈尔大学，无不尽力确保自己不出现在人们的视线中，默默地赚得盆满钵满。摩根大通和康奈尔大学拒绝接受记者的采访。后者表示，校产基金投资组合需要保密。

泰曼曾表示：马文公司的利润达到25%，然而借款利息“非常非常高昂，如果我告诉你们，你们都会认为我疯了”。2018年，马文公司支付贷款利息竟高达3.7亿美元。

风云突变。2012年，德国检察官指控泰曼逃税。泰曼在比利时被捕后，引渡回国，一切戛然而止。不久，他将公司卖给奥地利人伯纳德等人。2013年，马文更名为“头脑怪人”。此时，全球前十大成人网站中一半落入其掌控。

令人惊讶的是，“头脑怪人”千方百计保守自己的秘密。公司选择在欧洲小国卢森堡注册，并在加拿大蒙特利尔设总部，在著名的避税天堂塞浦路斯和英属维尔京群岛等地有分支机构，全球员工1600人。

“头脑怪人”公司大股东伯纳德•伯格马尔的名字在互联网上几乎完全不可见。他的身份，是只有一小撮公司高管才知道的秘密。在公司注册文件里，也完全没有提到伯纳德这个名字。

2014年，美国知名网络杂志《石板（Slate）》称：“‘头脑怪人’已经在成人片界实现垄断。”英国杂志《经济学人》戏称，即便反垄断机构想要拿“头脑怪人”开刀，恐怕都找不到机会下手。这不仅是因为其旗下实体分散全球，用户遍布五洲四海，更主要的原因是：无论是拍片的演员，还是看片的用户，以及许多国家的监管机构，都假装这个产业不存在。

2018年，“头脑怪人”再次进行融资，借款4亿美元，继续扩张。对此，有人评论道：“他们追求的是百分之百的垄断，他们想要统治世界。”

美国律师发起集团诉讼

“‘头脑怪人’就是黑手党！” 2021年6月，美国布朗·卢迪尼克（Brown Rudnick）律师事务所发起集团诉讼，代表那些不同意将自己的视频发布在网站上的原告起诉Pornhub与“头脑怪人”，每名受害者提出100万美元赔偿。

然而，“头脑怪人”已有“护身符”——1996年美国《通信规范法》第230条规定，“交互式计算机服务”不被视为第三方提供信息的发布者。这一条款的初衷是为了让互联网在不被诉讼淹没的情况下发展。但这也意味着，当成人网站遇到儿童色情图片等投诉时，可以无需担责。

值得一提的插曲是：2021年4月，“头脑怪人”公司首席执行官安东在加拿大蒙特利尔1600万豪宅神秘起火，大火烧了整整一夜。警方逮捕两名涉事嫌疑人，案情扑朔迷离。

两名美国女性还在阿拉巴马州提起诉讼，指控她们在青少年时期被性侵的视频未经同意发布在Pornhub网站上，“头脑怪人”与上传视频的强奸犯分享收入。“头脑怪人”主张驳回此案，理由是《通信规范法》第230条赋予公司广泛豁免权。

对此，法官称：“根据第230条的规定，儿童色情不是由其他信息内容提供商提供的信息，相反，它是非法违禁品，源于对儿童的性虐待，不受第一修正案的保护，也完全不受法律保护或豁免。”法官还指出，个人经常因为拥有这些材料而被起诉，“那么，企业被告如何能逃脱对同样非法行为的惩罚呢？”

另一方面，加拿大议会召开听证会，传唤“头脑怪人”公司高管作证；加拿大警方启动一系列调查。可以说，“头脑怪人”如今已被推到了悬崖边上，岌岌可危。不过，相比众多孩子、成年女性遭受的伤害，“头脑怪人”的处境简直不值得一提。

回头审视这家公司的斑斑劣迹，不得不说，恶果是其多年来一手酿成的。这正应了那句老话：“多行不义必自毙。”